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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职工文苑】春信
日期:2025-02-14  

    墙角的积雪不知何时褪成了薄纱,檐头垂落的冰棱子正午时分便滴起水来。忽听得远处传来细碎的爆裂声,原是池塘的冰面裂开了第一道纹,那声响仿佛有人在深巷里叩响铜门环。老槐树虬曲的枝桠间渗出几点嫩青,麻雀们啄食着去年秋天遗漏的草籽,绒毛在阳光里抖成一丛碎金。

    菜畦里沉睡的泥土开始松动,铁锹铲下去便翻出温热的潮气。隔壁王伯蹲在地头搓开一捧土,说地气暖得能孵小鸡了。他家的黄狗趴在篱笆下打哈欠,忽然支棱起耳朵——原来是南风掀开了晾在竹竿上的蓝印花布,惊起一群偷食的灰鸽子。这些春天的信使扑棱棱掠过屋脊时,翅膀尖儿都染上了草色。

    巷口老药铺的门板早早卸下了,掌柜往柜台摆出晒干的茵陈和蒲公英。药香里掺着街角油饼摊新炸的麻团香。红漆斑驳的廊柱下,说书先生支起鼓架,惊堂木拍在褪色的绸布上:"今日立春,且说那蛰龙初醒,东风解冻......"话音未落,几个顽童举着纸鸢从青石板上呼啸而过,细麻线在风里绷成五线谱。

    邮差绿漆自行车铃铛叮当响过弄堂,车筐里躺着几封盖着邮戳的信笺。谁家媳妇推开雕花木窗晾晒被褥,蓝底白花的棉布像天空撕下的云絮。晾衣绳轻轻摇晃,把阳光筛成细密的金箔,落在墙根冒出的荠菜花上,这些星星点点的小白花昨夜还藏在枯叶堆里,此刻却踮着脚够向暖阳,如同婴儿初睁的眼。

    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梯登上阁楼,推开尘封的雕花窗。暮色爬上瓦檐,我合上泛黄的《月令七十二候》,书页间夹着的干梅瓣早已褪成浅褐,却仍固执地散发着去岁寒香。窗外的玉兰树正在酝酿花苞,暗香如潮水漫过窗棂,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,不是盛夏的轰鸣,倒似大地舒展筋骨的闷响。

    夜色渐浓时,檐角铁马忽然叮咚作响。细雨随风潜入,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鼓点。这立春的头场雨不似梅雨缠绵,倒像绣娘抖开一匹素绸,针脚又轻又急。我伸手接住几滴雨珠,掌心微凉,却分明觉出地下有万千根须正在舒展,如同婴儿攥紧又松开的手指。

    城隍庙前的百年银杏仍裹着冬衣,树皮沟壑里却渗出湿润的生机。更夫敲着梆子走过长街,灯笼在雨雾中晕开朦胧的光团。打更声惊起栖在牌楼上的夜鹭,翅膀掠过屋脊时抖落的水珠,坠入护城河漾起圈圈涟漪。河水吞没了最后一块浮冰,载着柳枝投下的影,悄无声息地流向杏花将开的江南。(刘德涛 文/图)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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